上海市检察机关培训团在德国法兰克福州法院参加座谈。李玉琳摄
为推进全面履行涉外检察职能，促进涉外检察人员专业素养提升及专业视野拓展，上海市检察机关培训团一行13人，于2024年10月13日至26日，赴德国进行了为期两周的“涉外案件办理证据认定”专题培训。培训团先后赴德国科隆、法兰克福的检察院、法院、警察局、司法部等处参加了近20场讲座、研讨。在培训及与德国同行的交流中，我们深切感受到，跨国犯罪是各国司法机关面对的共同挑战，依法高效收集认定证据、高质效办理涉外案件是许多国家司法机关共同关注的课题。
区域司法协作：跨境取证的“快车道”
培训过程中，科隆总检察院负责刑事司法协助事务的检察官安吉拉·肯普带着自豪，向我们展示了表格式的《欧洲调查令》。德国检察同行对欧盟内部刑事司法协助体系的规范化、扁平化、便利化特点引以为傲，用了较大“篇幅”讲解欧洲司法网络（EJN）、欧盟刑事司法合作署（EJ）、欧洲检察官办公室（EPPO）三个层面的刑事司法协作机制，展现了欧洲刑事司法逐步一体化的发展路径。
肯普检察官介绍，欧洲司法网络是一种“点对点”的合作机制，由各成员国设置在本国内的联络点组成。欧盟刑事司法合作署在“点对点”合作基础上建立有中央协调机构的合作网络，不但可以协调两个欧盟国家之间的刑事司法协助，还可以组织多国合作。欧洲检察官办公室于2021年起开始运作，独立于各成员国检察机关，有总部和成员国检察官办公室两级组织（组成人员由成员国选派），但其管辖案件范围有限，主要负责对损害欧盟财政利益的特定犯罪进行调查及公诉。根据《关于刑事案件中欧洲调查令的指令》，欧盟国家间检察机关跨境调取证据材料使用英语表格式《欧洲调查令》，其制作简单快捷，送达也不必经过各国最高司法机关。办案检察官签发的《欧洲调查令》将汇总到州总检察院负责刑事司法协助事务的检察官办公室，由该检察官办公室以书面方式发送到其他国家的对等检察机关。北威州司法体制比较特殊，分为杜塞尔多夫、哈姆、科隆三个高等法院管辖区，每个高等法院管辖区均有一家州高等法院和总检察院，三家总检察院均设有负责刑事司法协助的检察官办公室。
对此，学员们从日常办案实践出发提出问题：如果不向被请求方说明调取证据的主要理由、证据形式，只靠简单的表格，调取的证据是否有可能不符合申请方国内法要求，或者不能达到证明的目的。肯普检察官坦率地告诉我们：高质量的侦查协作当然需要更多的直接沟通，各国各地警察、检察官业务素养有差异，合作意愿也有强弱之别。他们经常要用英语与欧洲各国检察官、警察沟通，向其说明取证目的和要求，有时也要催促其工作进度。学员们对此“心领神会”——这种跨国引导侦查，虽然成熟便捷的刑事司法协助程序有所助益，但锲而不舍“沟通协调”的能力也很重要。
信息社会的挑战：跨境电子取证的新问题
当前，网络犯罪案件数量在德国社会正快速增加，带来了跨境电子取证的新问题。据介绍，发生在欧盟内的刑事案件的办理中，大约有85%的刑事调查需要调取电子数据，而这些电子数据中又有2/3涉及向跨境网络服务提供商取证。欧盟理事会和欧洲议会2023年1月就《跨境获取电子证据的相关法规和指令草案》达成协议，欧盟监管部门可直接向成员国相关数据提供方发送获取电子证据的司法指令——《电子证据保存令》和《电子证据提交令》。
与普通证据调查令一般长达90天的工作周期不同，《电子证据提交令》一般要在10天内完成，紧急情况下可以要求在8小时内完成。而且，《电子证据提交令》可以由司法机关向欧盟境内的网络服务提供商直接提出，这就减少了很多工作及信息传递环节。法兰克福总检察院的同行告诉我们：“2024年欧洲足球锦标赛期间，法兰克福总检察院打击网络犯罪中心调查了800多起涉嫌犯罪的网络仇恨言论案件。有一名犯罪嫌疑人通过社交媒体发布了数百条煽动性言论，引发多起暴力事件，德国检察官通过《电子证据提交令》，仅用了8小时就锁定了犯罪嫌疑人。”
他山之石：共同面对全球治理难题
德国同行告诉我们，虽然在欧盟内部刑事司法协助已制度化，跨境取证障碍比较少，但是由于欧盟内部存在经济发展不均衡和区域差异问题，不同国家在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待遇、权利保障等方面也有不同，导致跨境获取的证据效力在法庭上经常引发争议。而一旦跨出欧盟范围，即使在西方国家之间，也存在很多政治、社会、法律差异导致的跨境取证障碍。跨国犯罪是全球治理面临的共同难题，两国同行一致认为，加强交流合作、推动数字互联、反对逆全球化是世界各国司法机关面对共同挑战和课题的必然选择。各国应当互相尊重、取长补短、加强合作，共同打击犯罪，为各国经济社会发展和人民福祉提供司法保障。
通过学习与深入比较，学员们深刻认识到，可以充分汲取欧盟在区域刑事司法协助领域的宝贵经验，将刑事司法协助放在涉外法治大棋局之中谋划。依托“一带一路”倡议、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等重要平台，可以进一步拓宽与共建“一带一路”国家、东盟国家在刑事执法与司法领域的合作空间，携手探索建立联通顺畅、运作高效的区域司法协助协调机制。在网络赌博、跨境贩毒、跨境电信网络诈骗、跨境追逃与追赃挽损等领域，不断巩固双边与多边协作机制，完善相关法律制度，明确刑事司法协助案件的办案周期、境外证据的认定标准与法律效力等关键问题。同时，探索建设区域内的电子化数据移转与交换平台，推动司法协作迈向更高水平的数字化、高效化，为区域安全与法治建设注入新动能。
（作者分别为上海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法律政策研究室主任、上海市杨浦区人民检察院业务管理部副主任）
来源：检察日报